挣扎(1/2)
挣扎
一阵悚然的寂静。
好半晌,魔才怪里怪气地嗤笑一声。
【傅偏楼啊傅偏楼,叫你蠢货,一点不错。这可是你自己的手,你想砍掉?】
“又是我的手了?”傅偏楼讥讽道,“可我怎么半点感受不到啊。若是现在砍断,你猜我会不会觉得疼?”
他从来只在谢征面前是那副好搓圆捏扁的孩子模样,换到这里,简直句句带刺。
魔深知他并非玩笑,而是真做的出来,沉默片刻,收回了手。
【不过摸一摸,就舍不得了?你果真栽得不轻。】
左手转而抚上脸颊,像是怜悯,又仿佛刻意的嘲弄,【瞧瞧这小可怜样儿,尝到点甜头,就被迷得三迷五道,把过去的事情全都忘了。】
傅偏楼试着夺回左手的主权,闻言冷哼一声:“这话我都听腻了,省省吧。除此之外,你就没有其它的可讲?”
魔停顿了片刻,说道:
【我承认,这个任务者眼下待你很好,甚至愿意舍身相护,手段的确高明,不怪你对他放下心防,这样信任和依赖他。】
它嘴上说着“承认”,用词却极其令人不适,阴阳怪气的,听得傅偏楼直蹙眉头。
魔素来不掩饰对于世人的恶意,褒扬之下,必有转折,他暗暗提起警惕,不知它葫芦里又要卖什么药。
果不其然,你语调一转,温柔哄劝的声音陡然阴沉下来:
【就算他此刻真心实意,可人心易变,禁不起诱惑。付出的感情越多,遭到背叛时,就被践踏得越痛苦。】
【如今你越是信他,到头来,越会后悔。傅偏楼,我可是真心实意为你打算……】
傅偏楼垂下眼睫,遮住眸底郁色,只嗤笑一声。
为他打算?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见他不为所动,魔不由有些恼怒:【你总是这样执迷不悟,到最后撞了南墙,才晓得后悔。】
【自欺欺人得久了,以为不去想,就能当过去的那些事没发生过吗?】
不能的。
你做不到。
抚摸着脸颊的左手一停,指尖萦绕出丝丝缕缕的黑雾,将有些出神的少年包裹其中。
熟悉的嗓音,语气中带着浓稠恶意,缓缓地吐出一句话:
【还记得莫前吗?】
——莫前?
眼前忽地闪过一张布满胆怯的脸庞,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畏畏缩缩、身形瘦削,总是小心翼翼地望着他,目光中有恐惧,也有依赖。
傅偏楼记得这家伙——第十世的任务者,就在上辈子。
任务者中虽然有性情苛刻如方小茜、狼子野心如程行之人,但也有很普通的人。
一开始,会因他可怜而心生怜悯,愿意施舍善意,在系统的要求下按规按码地对他好。
而莫前,是其中最为“良善”的一个。
说是良善,不如说怯懦软弱到不敢越半步雷池。
逆来顺受、毫无主见,在系统的引导下买回年幼的他后,几乎不敢和他交流。
妖修找上门时,甚至很干脆地白眼一翻晕了过去,还是他醒来后将人拖走的。
到清云宗后,更是一步一回首,每次来找他都要问上好几遍“我们该怎么办”;资质倒还不错,天生三灵根,品相中等,给过血丹后,水土双灵根,放眼整个修真界也够看了。
可惜实在不堪铸就,遇事全往他背后躲,帮不上忙还会拖后腿,动不动就哭天喊地,窝囊得不行。
听话、瑟缩,只会躲起来默默修炼,连房门都不敢出。
在这弱肉强食的修真界,哪怕有极好的天资,也还是个废物。
在傅偏楼至今想起来的记忆里,除了个性过于胆小怕事,好似也没有哪里特别。
【也对,你还不记得后面的事。】魔说,【我来告诉你好了……】
黑雾浸入七窍之中,头剧烈地疼痛起来,冷汗直流。
疼痛之余,好似有许多幅影影绰绰的画面涌现于眼前,分明不欲去听去看,依旧无孔不入地钻入脑海。
傅偏楼看到了被关在清云峰上,一身青衣,异常阴沉孤僻的自己。
那副面容很熟稔,五官和如今没有多少差别,可周身的气质那样诡异,连他都不敢认。
……仔细想来,也不过上辈子而已,没有相隔多久。
他变化竟有这样大吗?
这一念头只匆匆划过,旋即,傅偏楼的注意被画面中的景象吸引过去。
莫前在哭。
嚎啕大哭,蹲在墙角里,瑟瑟发抖,上气不接下气。
入道后稍微年轻了些的那张脸一塌糊涂,一边抽噎,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
傅偏楼听了一耳朵,是在哭诉他倒霉透顶、到哪里都被欺负的悲哀人生。
最后甚至不敢出门见人,躲在家里靠年迈的父母养活,想不到如今天资得到清云宗重视,成了内门师兄,还会被旁人轻蔑打骂,崩溃得不行。
而他漠然地站在对方面前,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瞧着似乎很耐心地在听。
可傅偏楼清楚,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或许是少年安静的美貌给了莫前什么错觉,他忽而爬来脚边,牢牢抱住一条腿,看救命稻草那样仰起头。
“小楼,求你,求你救救我。”他哽咽地恳求,“你是反派BOSS啊,那么厉害的角色,肯定有办法救我对不对?就像你之前给我的那颗丹药,看在我之前对你那么好的份上……”
少年脸上露出一抹奇异的神色,他低头打量了这人好几眼,忽然勾起唇,笑了一下。
傅偏楼心底一沉,他大概能领略揣测几分当时的想法。
往前数,只有他求任务者的份,哪有任务者来求他?
这种颠倒倒错的差别,令人新奇之余,不免生出一些别的想法。
“我可以救你。”傅偏楼听到自己这样说,“……但你得听我的话。”
听话?
他叫任务者听他的话?
【那时候,你已想起了前几辈子的一些事,感到厌倦了。】
魔仿佛看穿了傅偏楼的愕然,解释般地补充道,【任务者不可信,清云宗不可信,我也不可信——没有谁能相信,你快崩溃了。】
【于是,你决定换种方法。】
莫前实在太没用了,没用到让他都觉得自己没那么不堪,恰好契合了他那时的一部分扭曲心态。
【你帮莫前对付了那几个欺负他的清云宗弟子,他果然变得更依赖你,唯你马首是瞻。】
畏畏缩缩的莫前虽然帮不上忙,可胜在足够听话。
久而久之,傅偏楼习惯了他的听话,再加上被柳长英和成玄看着,除了莫前也无人可用,两人的接触愈发深入。
【就连系统和原着的存在,在你的引导下,都忙不叠地告诉了你……你对他,越来越放心。】
他对莫前的放心,与之前的任务者都不同,盖因主权都掌握在他手中。
【你甚至一度觉得,你赢了,逃离了原本的命运。然而——】
眼前一晃,傅偏楼再次看到了哭泣着的莫前。
只不过这一回,他没有缩在墙角,也没有抱着他的腿。
而是站在躺倒在地上的青年面前,第一回朝下俯瞰,脸上,露出颤抖的、为难的苦涩。
“对不起,小楼,对不起……”莫前一边哭,一边喃喃着,“你再帮我一回吧?求求你,这是最后一回了……”
“柳宗主答应我了,只要把你……他就会让我……”
剩下的话已听不清晰,但傅偏楼不必再听也明白——这是背叛。
莫前背叛了他。
那个,不敢对他有分毫忤逆,生怕他有一丝一毫不快的莫前?背叛了他?
即便记不得所有经过,傅偏楼也感到仿佛有一把火在烧,烧得他浑身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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