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一百三十八章(1/2)
第138章一百三十八章
过年后到了正月,顾家来了人,是顾兰因在翰林院的同僚及其家眷。
因是头一次接待女眷,何平安前一天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顾兰因笑了她几声,何平安听不过,两人在床上打了起来。
不过事后,他笑归笑,还是教他怎么去待客,此外又让成碧跟着,何平安总算是有惊无险度过了这个正月。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人中也有认出何平安的,只是听说她叫赵婉娘,也不过感叹一句罢了。
毕竟这天底下的奇事怪事一箩筐,外人不过也就看个热闹罢了。
有话即长,无话即短,只说时光飞逝,展眼间又过了三个年头。
顾兰因时来运转,入了太子的眼,恰好皇帝驾崩,一朝竟成了新帝的心腹,旁人要熬十年的资历,到他这里,竟就改了,一朝进了提刑按察使司任副史。
这是顾兰因自己都没想到的。
六元巷子里尽是来道贺的官员,顾兰因皆是托病好几日,闭门不见。
何平安见状,十分不解,到顾兰因的书房里看他,却见他正在读一本快翻烂的游记。
“如今家里门槛都要被踩烂了,你倒好,日后都是朝中的同僚,你就这样晾着人家?”
“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如今圣上这样看重我,焉知不是祸事。”
何平安笑道:“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是福是祸,这一时半会谁也不知道,你既然称病,等会巫大夫来替我看诊,我再让她给你开一贴安神的药。”
顾兰因不置可否。
入夜后,何平安喝药,见那安神药他不动,自己索性一起喝掉。
顾兰因看在眼里,按住她的手:“喝做么多药,不怕苦?”
“子嗣艰难,不喝药能怎么办。”
“你在怪罪我?”
她嗔道:“喝一碗安神药,瞧你,还扯到怪罪这两个字上去了。”
何平安将药递过去:“我见你近来时常睡不安稳,适才给你熬了一碗安神药。”
顾兰因看着她,微笑着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春去之后,京城逐渐炎热起来。
顾兰因这病不能装太久,是以五月走马上任,白日他不在府中,何平安打理家务,若有别的女眷递来帖子,她也会上门拜访。
顾兰因明面上不问她的踪迹,暗地里却将跟着她的几个丫鬟盘问了个遍。
那一日回来,才入书房,他便发觉自己的东西被人动过。
彼时又入了冬,书房里丫鬟回禀,说是不久前少奶奶来过,送安神药的。
顾兰因微微挑着眉,望着角落里的箱笼,将那碗还有余温的安神药尝了一口。
入口是甜滋滋的味道,只是甜过之后,盘桓在舌尖的,便只剩下苦了。
是夜,蟾光楼里摆了晚膳。
顾兰因到了地方,天正好飘起小雪。
坐在上首的妇人穿着一身水青衣衫,发髻高高绾起,露出光洁的额头,一双眉描画过,似远山生雾,她听着外头丫鬟的声音,轻轻放下玉箸,然后拿起帕子,捂着嘴,干呕得厉害。
“这是怎么了?白日贪凉,吃坏了肚子?”顾兰因进门后在薰笼边掸了掸衣袍上的碎雪,温声询问道。
何平安摇了摇头,擡手为他倒酒。
看着这一桌晚膳,顾兰因捏着杯沿,柔声道:“这是特意为我设的宴?”
“一家人怎么说两家话呢?”
何平安擡眼,眸子里映着跳动的烛火,似不解道:“还是咱们根本就是两家人,你自始至终都是拿我当替身?”
她从袖子里抽出一纸婚书。
鲜红的纸页上,字迹浮金,明明有些年头了,可她拿在手里,却有九成新,想来是珍之重之,爱护至极。
“我说怎么人前都在我喊我赵婉娘,原来你一开始娶的就是她,我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泥腿子罢了。”
“谁说你是鸠占鹊巢的泥腿子?你我成婚之前赵婉娘便死了,只是这婚书立的早,一时难以改正。”顾兰因声音缓缓道,“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将你错认成她。”
“为什么人前我是赵婉娘?”
顾兰因擡起眼帘,温柔道:“这该问你自己,失忆前究竟做了什么糊涂事。若是不喜欢,把婚书给我,我请人更正。”
何平安见他伸手,自然是将婚书攥得紧紧。
她冷笑道:“你以为更正了,一切就好了?”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现在已经晚了!”
她退后几步,撞到了花几上,花盆嘭地一声砸落在地。
刺耳的响声叫周围丫鬟都低下了头,默不作声悄悄出蟾光楼。
而何平安撕了婚书犹不解气,还想掀桌时,忽然恶心极了。
她扶着桌子,干呕起来。
“你……”顾兰因欲言又止,末了,松了口气,“原来如此。”
“成碧!请大夫来。”
他扶着何平安,手放在她的肚子上,问道:“已经三年了,你是不是有了身子?”
“不可能。”
何平安脸上发白,她看着顾兰因,拼尽全力一把推开他,自己跌跌撞撞夺门而去。
周围丫鬟想要跟着,何平安拿簪子抵着自己的脖子,斥道:“都滚开!”
丫鬟们以为她今日又受刺激疯了,哪还敢违拗她,纷纷看向身后的男人。
就见顾兰因跟成碧说了几句话,方才带着人急匆匆跟过去。
天色阴沉,这一路上冷风如刀。
冬郎跟闲哥儿如今已经大了些,去了别家的学塾里,一个月才回来几次,琼珠院里都是空着的。守门的婆子一早就想着去吃酒赌钱,这会儿无人守门,面色苍白的女人到了门前,扭头看了一眼。
无人追来,她咳了几声,将那正房的门推开。
这里许久不住人,但六尺时常过来清扫,里头也算得上是一尘不染。
琼珠院没有多少人气,周围又太过幽静,隔着窗,何平安看着外头的泡桐树,没想到小渔儿种的树已经长到这么高了。
小雪簌簌往下落,渐渐地,越落越大。
顾兰因来时,便见这天寒地冻的,那琼珠院的一扇窗户是敞开的。
“都滚开,不许过来。”
窗里的女人拔下簪子,抵着自己的脖子,顾兰因见状当真是将身后的丫鬟都赶走了。
“不过是一张婚书而已,何必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他缓缓走近,哄道:“你这三年为了求子,吃了不少的药,拜过不少的神,如今怀上了,何必要做这等伤身的事。”
“你不喜欢那份婚书,撕了就是,我明日就去衙门重新立一份新的。”
何平安看着他一步一步靠近,漠然不语,直至他跨过门槛,方才大声道:“谁稀罕你的婚书!”
顾兰因笑了笑:“你不在意,何必为此要死要活。”
他许久不曾来这里,望着屋里旧时的摆设,先想起来不是小渔儿,而是青书。
这里当真是晦气。
身后冷风灌入,吹得他背脊生寒,顾兰因转身将门合上,光线暗淡几分。
等再转过身,何平安已将簪子抵着自己的肚子。
“何平安!”
“我原先蠢得可怜,当真是想要跟你举案齐眉,儿孙满堂,如今想通了。赵婉娘若是早就死了,你不在乎她,何必将那份婚书留到今日。”
顾兰因:“那我休了她如何?”
窗边的冷风吹乱了她的鬓角,何平安瞧着他在暗处的轮廓,缓缓点了点头。
这里没有炭火,水在砚台上没过一会儿就会结冰,放着纸笔的书案矮得可怜,顾兰因弯下腰,静静研磨。
外头风雪更大,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就将两人闯入的脚印都遮掩了。
顾兰因找到灯台,吹亮火折子,点上一盏灯。
休书写到末尾,他从腰间取出印章,一手撑在桌上,迟迟没有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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