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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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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陆太后正在向阳的碧纱窗下,伸出细长的玉指,拂弄着窗前的金丝笼篾,笼中的画眉鸟鸣啭悠扬,歌喉嘹亮,听着喜庆极了。

秋日的长安,天高云淡,微风和畅,吹在身上暖洋洋的,带着点花草瓜果的新鲜甜蜜。

陆太后挽着一个高髻,看似闲笔一般,倚在罗汉床内侧,朝东撩拨着那只画眉鸟,可无论从哪个角度上去看,太后娘娘都像是一幅画,在那画框里栩栩着,呼之欲出。

“母后。”

陆太后皱了下眉头,护甲停止了拨动金丝笼,颇为扫兴一般地回头看了眼站在身后垂手而立的皇帝:“若是要为你的舅舅求情,就不必了,皇帝回吧。”

凌飒不甘心:“舅舅一生为国征战,劳苦功高,即便是欺君,只怕也另有苦由,何况苍梧多年来履番挑衅大宣,让苍梧与尾云内斗,击溃苍梧,于大宣未必是坏事!”

陆太后不悦地道:“陆象行是哀家的弟弟,难道哀家会置他于死地不成?你没听得朝中风言风语,说陆象行背主求荣,已经入赘了尾云国,成了尾云人了么?哀家有心庇护他,已经将他收押在穗和宫了,你还要如何?无罪释放?皇帝,如何服众?”

凌飒咬咬牙:“母后若果真念及手足之情,舅舅襄助尾云一事就不会大白于天下。”

陆太后胸口一跳:“你什么意思?”

凌飒不欲与母亲起争端,只是母后素来身居高位,擅长越俎代庖,他越是敬重,母后越无忌惮。

舅舅一案,牵涉的绝不仅仅只是家事,更是整个国朝。

是杀是留,凌飒想要自己做主。

“母后,舅舅一生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无数,儿子不想今后旁人说我们凌家忌惮功臣,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我凌家当初立国,凌烟阁上功臣均得以善终,天下英雄都甘为我朝俯首,一时人才济济,朕要效法高祖太宗,驱驾英才,推心待士,如舅舅这样的功臣,决不可乱杀。”

陆太后扬眉:“难道你认为,是哀家要取你舅舅性命?”

“儿子不敢!”

陆太后拂了拂指尖:“哀家要处死那个尾云公主,是他自己跳出来要一肩承担欺君之罪,这罪过诛九族都不为过,他可曾将我陆氏放在眼中,将凌家放在眼中?皇帝如此袒护舅舅,念及骨肉亲情,哀家心中甚是宽慰,这说明皇帝是个有情义的人。只是国无法度则不立,你若能劝说他,莫要替尾云秋氏承担罪名,哀家岂会因为一个外人,与自己的亲弟弟为难?”

母后如此说,也有道理。

自舅舅回长安以后,凌飒还未曾一眼得见他。

他向陆太后告辞以后,径直前往穗和宫。

陆象行看着面前的茶盏,盏里盛的不是茶,而是刚刚呕出来的血。

起初是咯血丝,后来是吐血,如今愈发严重,蛊虫发作时,咽部会呛出含有大片鲜血的血块,血块吐入杯盏中,用不了多久便会变成暗红色。

凌飒推门而入的声音响起,陆象行澹然地盖住了茶盏。

“舅舅。”

陆象行起身要行礼,凌飒快步上前,托住了陆象行的双臂,摇头道:“舅舅如今已经不是大将军了,在朝中也无职务,你我之间就不要再谈什么君臣,朕今天来,就是看望舅舅。”

“得闻舅舅身体欠佳,可是在与苍梧一战中受了伤?”

凌飒满汉关切。

陆象行面容沉静地凝着凌飒的目光,对视了半晌,实在从陛下这真诚率直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伪饰,或许是他小人之心,已经风声鹤唳了。

陆象行无奈莞尔:“不曾。”

凌飒扶他坐下:“那是为何。”

陆象行不说话,凌飒又道:“朕给你带了一些良药,应当会对舅舅的伤势有帮助。朕今日来,是希望舅舅收回前日说的话,尾云公主私自逃出长安,破坏两国合盟,与你无关。至于襄助尾云对抗苍梧一战,朕可以为舅舅从中斡旋,苍梧多年挑衅大宣,舅舅是为大宣而战,摁住了苍梧蠢蠢欲动侵犯大宣的进一步动作,舅舅只要把前面的口供翻了,朕和太后,都会为舅舅容情。”

这个出身于宫禁中的陛下,看着是如此单纯。

以至于陆象行根本不忍心戳破他天真可怜的幻想。

他笑了下,道:“秋意晚是我的妻子,她当初离开长安,是被贼人掳走,我身为她的夫君,不加制止,反倒视而不见,任由她被尾云部下救回国内,若说罪犯欺君,她当时离开,是情迫无奈,我则是有意为之。”

“舅舅!”

凌飒急了,一下站起身来。

“你不要犯糊涂,这件事可牵连着整个陆氏啊!”

陆象行淡笑:“陛下,我早已从陆氏一脉中脱离出来,眼下只是单支,此事不涉陆家那些宗亲,我一人承担,无需连累旁人。”

凌飒责怪他一根筋:“舅舅,你只要翻供,把责任都推到尾云公主的头上,只要你说一句,是她自行纵火离去……”

陆象行缓缓摇头,神态是凌飒熟悉的坚定不移:“我不会说。”

其实凌飒也想得到,舅舅襄助尾云战胜苍梧,多半,是对那个尾云公主动了真意。

否则他大可不必如此,今日又回来一己之力担下罪责,就是为了护那尾云公主周全。

凌飒自知是无法说服陆象行,他起了身,烦躁地在屋里来回踱步,踱了几圈,他转回来,脸色阴沉地道:“舅舅,你身陷囹圄,这个消息很快就会放出去,那个尾云公主她若是心念你,就不会坐视不顾,朕将她诱来。母后只是要一个人来平息众怒,朕不能杀了舅舅。”

陆象行的脸色出现了细微的变化,但在短暂的一丝慌乱闪过以后,他又像是更加坚定了什么。

“她不会来。”

凌飒不信:“舅舅肯定吗?”

陆象行想,蛮蛮也许会喜欢他,但喜欢他,绝不会逾越对故土的眷恋,也不会逾越对她的兄长和女儿,何况长安于她,本就留下了太多不好的记忆,她有什么必要为了他来长安?

他不需要有那样的自负。

凌飒后宫妻妾成群,皇后不论,他虽分外钟情的贵妃,但对其余的妃子,也都给予了一定的宠爱,他不太能理解,像舅舅这般顽固的一根筋,将自己搭了进去,生死都置之度外了,可他对那个女子而言无足轻重,这样做值得什么。

“朕实在不相信,舅舅为尾云做了这么多,那尾云公主能无动于衷。”

接下来几日,凌飒一直在琢磨着该如何将那尾云公主诱来。

他合计着取下舅舅一绺带血的毛发,装进信件里,送往月亮宫。

但,那尾云公主倘或狡诈,不肯承认那是舅舅的头发,铁心不来呢?

母后要一个替罪羊,非得是那个公主不可,否则便无法服众。

在他一边为了替陆象行脱罪而伤透脑筋时,朝堂上一封一封弹劾陆象行的奏疏往他的太极殿送。

一道道,俱都是陆象行的催命符。

昔日陆象行铁马金戈,为大宣出生入死,封侯拜将之际,曾有无数拥趸之徒,鲜花着锦,万人瞩目,如今他深陷丑闻,军职不复,那些等着看陆家落马的,妄图瓜分军衔和军权的,一个个都故作正义地跳出来指手画脚,唯恐天下不乱地请求皇帝与太后大义灭亲。

更有甚者,放言若不处斩陆象行,则朝纲颠覆、律法不存,那么他也将没有存在的必要,他为自己选好了一根顶梁柱,便要血溅三尺,一头撞死在大殿之上。吓得凌飒急忙摁住了尚书左仆射,将已经年过花甲的老头子关在了家里,令其强行“染恙在身”。

这世态炎凉,真个教人心寒。

凌飒不欲理会那些催命的奏疏。

就在此时,陆太后收到了一封来自尾云的手书。

这封手书是用汉字写成,一经截获,便立刻落入了陆太后的手里。

凌飒也早得知了消息,不知信件是何人所发,上面又写了什么,当下尾云的态度至关重要,凌飒立刻上母后宫中请求同观。

这信笺拆开,里头是烫红的薛涛笺,看来写信之人,人应当已经到了大宣境内。

信上起始一句便是:象行吾夫如晤。

“是尾云公主所写?”

这口吻着实不像是出自那些南蛮子,也许是在中原寻了人代笔。

信上写道:一别以来,不见佳音,突闻君不测,妻垂泗涟涟,甚为挂心,不敢久居于寝,安枕忘忧,已自尾云出发,前来长安,与君重会。为妻之心,日日如箭,恨不得朝发于尾云,夕至于长安。然道阻且长,虽一路急奔,终不得顷刻而至。

凌飒有些激动,他一直在盘算该如何将那尾云公主诱惑前来,没成想她竟主动钻下了圈套。

但相比于凌飒的欣喜,陆太后却是肃容冷凝,读到后来,她波澜不惊的面上浮出了淡淡的讥笑。

接着往下读,只见又写:为妻入长安,乃为搭救夫君而来,夫君身陷囹圄,实则为我尾云,夫君昔日助战之心意,为妻已悉数明悟,妻入长安,决心已定,倘或终救不得夫君,便与夫君同死,好教天下皆知你我夫妻情深,断乎不容生离。昔前离开长安,实为奸人所掳,情非得已,为妻心念故国,终不舍夫君,盘桓数月,如今北上,请候重逢佳期。君困长安,珍摄万千。妻秋意晚。谨白。

陆太后撂下薄薄的一页信纸,侧身,花纹精美的护甲点在纸张上,不着痕迹地往下按了一点力度。

凌飒看不出,只是纳闷:“果真是尾云公主所写?”

陆太后道:“皇帝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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