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苏学士,这是为哪般呐?(1/2)
第266章苏学士,这是为哪般呐
百十骑,官道往西北去,牟驼岭,没什么大山岭,其实就是个土包……
马监方焘已然在迎,苏武马还没站稳,他早早往前迎来,奔得飞快,面容上的笑更是不必多言。
只待苏武翻身下了马,他还亲自牵马往那拴马石去系,苏武已然微微皱眉,方焘不算小官,这般实无必要。
但苏武不言,只待他回头来,便还与他拱手一礼:“方监司,辛苦辛苦!”
“诶,这是哪里话,学士远来才辛苦!”方焘当真不似一般官员,躬身拱手下去,那腰背就再也没有起来过。
即便是那些相公们在天子面前,也不必如此拘礼……
只待往衙门屋内落座,又是寒暄几语。
方焘也问:“学士是见完李总管就来了”
苏武更是心中纳闷,这事他怎么知道
自也不假,苏武来之前还真与李彦见了一面,算是个认识,童贯作的中人,便算是互相介绍认识一下,毕竟李彦要与苏武一起往西北领兵,一般而言,如李彦这般内侍总管,就不会再外派监军了,奈何如今实在是没人可用。
头前见面的时候,自也都是客气,毕竟童贯作的中人,那自都是寒暄客气话语,李彦说军事都拜托苏武如何如何……
苏武自也说,一切还要李总管多多照拂……
就这么见了一面……
但这么快的时间之内,方焘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其实,苏武懂,这点官场小门道小话术,苏武如今岂还能不懂,方焘之意,就是在告诉苏武,人家背后有人,就是头前与苏学士您相谈甚欢的内侍李总管。
苏武自也就笑:“嗯,正是,方监倒是消息灵通得紧,我也只在枢密院衙门里耽搁了小半个时辰就快马而来,不想你就已然知道了……”
方焘姿态很低,坐着也是躬身缩脖,笑道:“学士许是不知,李总管乃是下官义父,义父膝下无儿无女,下官便想着为义父养老送终,如此而已……”
苏武倒是明白了,方焘这一身姿态,那还真是与宦官长久伺候的习惯。
苏武更懂:“那好说,都是自己人,取个账册来,看看马,过几日我来人,一一挑选去,天子御口,借调八千匹去。”
方焘点着头:“好说好说……”
但苏武看着方焘,总觉得这个事可能不对劲。
苏武起身来:“那就去看看马!”
方焘便也起身作请去:“学士这边请,往那岭上去,一眼可观四面八方,所有马匹尽收眼底!”
这个牟驼岭虽然是个小山包,但这小山包也是有用处的,只待上得山包,虽然只是高了几十米,还真就四面八方,一眼尽收。
方焘前后左右来介绍,大批的马,也就用不了多少马厩,都是放养,但有圈,一圈一圈……
这边如何,那边如何,这边多少那边多少,介绍得倒是仔细。
苏武越看越是皱眉,就问了一语:“账册里,大小老弱,马数多少”
“一万四千余……”方焘答着。
苏武心中就在骂娘,满朝廷,谁来了,除非一匹一匹去数,不然都发现不了这个数目不对,也是这大宋朝,能有几人真的对估算马群有经验即便是军将军汉,也难寻几人出来。
但苏武有这个经验,他前前后后到处看了几番。
也转头问李成:“你看看……”
李成也前前后后来看,也皱眉,却是一语来:“相公,怕是最多只有一万出头,许不满一万!”
方焘立马就说:“怎么会,此乃京中之马,乃京畿禁军与各大衙门调拨马匹之处,万不敢少!”
万不敢少
苏武转头看他,万不敢少,这大宋朝,还有什么敢不敢的……
苏武不说此事了,就问一句话:“可是李总管与你有什么交代”
这事猫腻就在眼前了,李彦是何等人物
以公田之名,以皇城西城所之权,夺百姓之田亩,在他一人之手,就多达三万四千多公顷,这是什么概念呢
大概就是五十一万亩,这就是近些年的事,也多就在京城周边之地。
用的什么手段就是查地契,让百姓把家里地契拿出来,你有地契没事,你这田哪里来的你说是买的,自己买的,祖父父亲买的,那找卖家,让卖家把老地契拿出来,再问卖家这地是哪来的,也是买的,那谁是上家,再找。
但凡有一个环节,最老的地契找不到了,那这一系列地契或者交易,都作废,都是假的,也就证明这以前是公田,得上交西城所。
就这么简单的操作,这也不是李彦发明的,是上一代总管杨戬发明的,李彦就是发扬光大了。
这也导致京畿周边,乃至还有不少地方,百姓失田者,不可胜数。
这事吧,苏武头前自也不知,他对东京城的了解还真不多,是程浩听说李彦要去监军,便把这件事告诉了苏武,程浩想说的是李彦贪财,好打交道,意思就是告诉妹夫,到军中若是想行方便一些,只管给这个监军钱就是,好打发……
但苏武心中,能愿意吗
苏武当时就想,他妈的,连童贯他都没送过钱,李彦来了要送钱
所以,不久之前,在童贯那里见李彦的时候,苏武是皮笑肉不笑,除了寒暄还是寒暄,一点真诚热情都没有。
苏武心中只想一事,这个无卵阉货,若是知晓个高低深浅,算他识相,若是心中没点逼数……
苏武如今杀人杀得是越发大胆,蔡攸都杀了,难道监军就不能战死监军的脑袋就不能砍
只是没想到,到得这牟驼岭,还碰得上李监军的义子,这义子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是正经渠道当的官。
方焘听得苏武直接说李总管,便也笑来:“学士,义父倒是有些交代。”
“那就说来听听吧……”苏武也想看看李彦是怎么交代的。
方焘点头:“禀学士,义父与下官说,苏学士乃战阵良帅,战无不胜,乃我大宋栋梁之才,擎天之柱,此番出征,更是家国大事,不易之事,调拨马匹,更是为了一战功成,万万不可敷衍了事……”
这话李彦兴许真说过,至少方焘的态度着实是好。
苏武又道:“继续说!”
方焘嘿嘿一笑:“义父也说,牟驼岭这边,也是不易,养马是个苦差脏差,我大宋缺马,难得京畿养得这些,供着整个京畿禁军与朝廷,更是难办之差!”
逼话真多,真不入主题,苏武只管大手一挥:“李总管是要我行什么方便”
方焘面上也喜,果然自家义父脸面大,便不多说了,直入主题:“学士,是这般,其实呢……刚才那位小将军所言不差,真若实数,牟驼岭此时此刻,不过一万零一二百匹马去,其中老弱与孕马,也是不少,堪用之马,许就在六七千左右,是这般,此番学士要八千,便也还差一些,更也不能把堪用之马都允了学士,如此,岂不京中诸多相公们的大事也要误还请学士行此方便,如此义父自是感激不尽……”
苏武气得要发笑,却还先问一语:“是借了还是卖了还是租了或是也还有空额其中”
方焘不好意思来笑,却也看苏武,一想,自家人,倒也无妨,点点头:“借出去倒是不多,租出去的不少,京中车马行里许多马都从此处去的,卖的极少,空额那是万万无有,不仅无有空额,其实比账册还多出一些……”
苏武闻言,倒是莫名觉得有那么几分欣慰,难得的欣慰,竟然没有空额,还数目有多,这是真出乎预料之外,一时间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这他妈的……一个太监要这么多钱去干嘛
其实苏武也知,就好比那皇城下的西城所,那搂的田亩与钱,真是昔日杨戬与李彦搂到自己口袋里了
其实不然,小油水不必说,大头在天子,那都是公田,西城所是皇帝的产业,是他妈赵佶的产业。
杨戬昔日里还因为这“括田”之事受过皇帝的夸赞,如今李彦岂能不多干难道他不喜欢皇帝的夸赞
只需要换一个说辞,就是功劳。
比如,豪民刁民,占公田以自肥,而今西城所努力清查,所以查出了这么多被侵占的公田,这在天子那里,岂能不是功劳
天子的艺术与精神享受,不要钱的吗
也好比这眼前的牟驼岭,朝廷马政会拨钱,那是养马的钱,多余赚出来的,那是经营得当,经营有方,那也是功劳。
赵家天子捞钱,那有的是门道,头前也说店宅务,天子还是汴京城里最大的租赁房东,东京城里上万间宅子店铺在出租,都是赵家的产业,这是赵家祖宗传下来的!
到汴京来考试来当官,先给天子交房租。
苏武要八千匹马,除去老弱孕残,就六七千匹,他妈的苏武全拉去,不也还差一千多匹
真问天子知道这经营有方的细节吗许还真不知道,若是知道,他也不至于允借苏武八千匹马,但这钱,那他是一分没少。
苏武还在左右去看,他在想,这事,怎么弄按照李彦的意思,苏武最多带走四千匹左右的堪用之马,这不还得给京城里的各大衙门留两千匹来用吗
这与苏武想的八千之数,那差了一半去,这是其一,往后苏武还要还的,得按八千来还
这他妈是人干的事
只看苏武想来想去没有说话,方焘便又开口:“学士放心,学士只管带五千匹去,往后来还,也只当还五千就是,如此,便都万事大吉……”
苏武看着方焘那笑脸,差点要说一句,你他妈人还真好!
这他妈的……
却看苏武面色一沉,大手一挥:“五日后,我有一千骑来,挑八千匹堪用之马,若是不得!”
苏武话语一顿,上下把那方焘一打量,目光就凶:“若是不得,叫你脑袋搬家!”
他妈的,军汉的命不是命战争大事,死生之地,跟你这嘻嘻哈哈开玩笑
这东京之人,是真不知道打仗是怎么回事了!
方焘脸上还的笑容还有,双眼却是愣住了。
诶……不是自家人吗不是与李总管说好的吗怎的说翻脸就翻脸了
方焘连忙解释:“学士误会了,误会误会了,此皆是义父之意也,好话好说,好商好量,学士万万不能误会啊……”
苏武正色就言:“我没有误会,你去告诉李彦,五日后,我着人来赶马,八千健马,少了一匹,先杀你这厮之头,再往天子面前打官司!”
方焘立马呆愣当场,刚才还保持住的笑容也没有了,却看苏武已然转头在走,他脚步连忙追去:“学士学士,五千匹马,可多得紧,以往朝廷哪里有过这般调拨这可是五千匹马说什么也够了啊!”
这就是大宋朝会亡的原因,这也就是大宋朝廷对待公务的态度,乃至李彦想来也没当回事,只以为都是互相给脸面的事……
他堂堂一个大监军,苏武怎么可能连这点小小脸面也不给
这不是一句话的事吗
再说,李彦是给谁办的差不都是为陛下效力吗
苏武懒得答话,脚步连连快走,待在这里来气。
却是那方焘连奔带跑就已然到得苏武头前来:“学士,这般我如何好向义父交代”
方焘也急了,这话不免就是暗示苏武要冷静一点好好想想的意思……
许他也不是这个意思,但苏武听来,他就是这个意思。
苏武只管伸手一扒拉,那方焘自是被他扒拉得往旁边一个趔趄,却是苏武往前走两步,忽然脚步一止,转头来,一思索。
开口来:“抽,提马鞭来抽!不抽一顿,这厮只道某是说笑,还以为此事还有说项的余地,五日后又无马来,拖拖沓沓,浪费某的时辰……”
李成已然马鞭提起就去抽,自也不是李成一个,岳飞也去,还有范云,一众军汉,当真围着就抽,军令自如山。
一旁还有不少此处差吏,还真有人上前来想要阻拦一二。
却看左右军汉手往腰刀一握,怒目一瞪:“滚!”
那方焘已然抬手护着脸,左右去躲,更也被抽的连连哀嚎,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劲儿来,不免还在纳闷,这是怎么回事
却还听得苏武气得咬牙:“往死里抽,打得凄惨一些,五日后,定要看到八千匹健马!”
不来点真格的,这些人,便不知道这件事没有余地,就不会真去办,就还以为这件事是上头没有商量好,还待上头的人去商议……
那方焘已然惨叫得满地打滚,口中连连大呼:“苏学士苏学士,快快停手啊,下官知错了,五日后,就五日后……苏学士饶得下官这一回吧……”
倒也不是这方焘不对劲,是苏武不对劲,与这大宋朝格格不入,这点小事,连内侍总管的面子也不给非要弄到这般不可开交的地步
这枢密院学士,好似也不会当官,或者说……居功自傲,目中无人,狂妄非常……
也只苦了方焘这个干活的,这一顿老打,着实不轻,虽然都是皮肉伤,但全身上下,那真是每一处好地了。
气也是气,却也发不出来,只待马鞭停了,他自起身来,还要苦着脸来说:“苏学士,这是为哪般呐”
苏学士也懒得理会他,只管快马在走,下了小土包就上马,健马飞快而去。
方焘面色就变,一口吐沫落地:“给你爷爷这顿打,呸!你还看不起我来了,你不也是拜了个没卵子的人当义父”
当然,这话也不敢高声,甚至是嘟嘟囔囔。
左右之人,听得清的听不清的,都不多言,只管来问监司如何,伤没伤,痛不痛,请大夫……
方焘自也是没时间等大夫了,赶紧的,入城去,去见义父。
刚才是为了少挨打,一口应了,但他上哪再去弄三千马健马来除非义父点头,往城里赶紧去拢,车马行里不论谁家租去了,只管都收回来。
但真这么做,那也来气。最好,就不给他,还让这个苏武吃点苦头,如此才解气。
当然,这事,还得是义父来做主,快去就是。
只待寻到义父家中,把事情添油加醋一说,再看这满身的伤痕,脸上都没真正护住,再做个痛哭流涕可怜兮兮的模样,盯着义父去看,还得跪着。
李彦也在皱眉,这事……他也没懂,按理说童枢相这位老前辈门下之人,岂能是个不知道理的
这点事算什么事来日两人还要一起领兵作战,长久同僚,抬头不见低头见,头前还有礼有节喜笑颜开,怎么转眼就闹成这样了
“义父啊……”方焘只管可怜来苦。
义父也是来气:“一点用处都没有,只知道哭,你那衙门里差吏马夫多的是,还教人打成这般……”
谁说不是呢牟驼岭里当真去拢,千八百人不也随便拢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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