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何必这样逼他（2/2）

宋寄亭未开口说话，先端起了酒杯，隔空朝李玉凉敬酒。

李玉凉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却没有端起自己那杯酒

宋寄亭举着杯子等待片刻，问他：“怎么，怕我在酒里下毒？”

李玉凉没有应话。

宋寄亭道：“喝吧，我不会让你死得这么舒服的。”

他不再等待李玉凉，兀自仰头，一饮而下。

李玉凉看着他的喉结滚动，心脏倏然一疼。

宋寄亭今夜准备的酒很烈，一杯下肚，他眼底便泛起了猩红。

李玉凉不喝，他也不逼迫他，执起一旁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方才那一杯，敬你。”他对李玉凉道，“敬你坏事做尽，明日死无全尸，恶人恶报。”

他说着端起酒杯，继续道：“这第二杯，敬你的小皇帝，敬他皇权覆灭，葬身火海，众叛亲离。”

他痛快饮下了第二杯酒，被那辛辣的味道呛得皱起了眉。

他毫不在意地用衣袖擦掉唇角的酒液，忽然觉得自己说的不对，于是又道：“说错了，他不是众叛亲离，直到现在，依然还有你这条忠心耿耿的狗。”

他目光如刀，直直往李玉凉心上捅。

可是不管他说什么，对方都是沉默听着，一句也不回应。

宋寄亭继续给自己倒酒。

“下一杯敬谁？”他像是在跟李玉凉说话，又像是自问自答。

“敬我自己。”他道，“敬我自己没有被你的狗屁谎话迷惑，从不相信，你对我会有一丝一毫真感情。”

他身子朝前探去，烛火映照着他的脸，他眼底有晶亮的东西在闪烁，说话时，声音与烛火一同发着抖。

他对李玉凉说：“我但凡发了癔症，信你一次，这世上，早都已经寻不见我尸骨了。”

第三杯酒喝下去，他脸上有了很明显的醉意。

他站起身，身形有些不稳，踉跄来到李玉凉面前。

李玉凉目光紧随着他，身体却还是不动，定定地坐在那里。

宋寄亭双手撑在桌案上，微微低头，呼出来的气息带着酒味，扑打在李玉凉脸上。

他想，李玉凉这个人，果然离得越近，越让人恶心。

“你以前，是怎么有脸碰我的？”他质问李玉凉：“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爱慕我？”

刺耳的话语，他并不想让李玉凉回答什么，他只想骂他，发泄积压了太久的怨气。

可不知为何，越发泄，他心里越觉得难受。

呼吸不畅，他端起李玉凉没喝的酒，擡手便要饮。

李玉凉沉默了这么久，终于有了反应，伸手拦下了他的酒杯。

“你喝多了。”

听到他开口，宋寄亭几乎快要窒息的那口气，忽而通畅了几许。

他嗤笑，把杯子递还给李玉凉，挑衅对他道：“好，那你喝！”

李玉凉吝啬地将所有情绪收起来，不肯让宋寄亭察觉半分，平静地接过那杯酒，举杯喝下。

可他杯口才触碰唇面，宋寄亭忽而又失控了，袖子一甩，将他手里的酒杯打在了地上。

白瓷碎裂，清脆的一声响。

他还是嫌不够，又将桌上的菜也都推到了地上。

满地的狼藉，他终于稍稍平静，大口喘着粗气，又失力地坐在了椅子上。

这酒真的太烈了，烈到他这么快就全无法清醒。

他伏在面前的桌案上，脸埋进手臂间，李玉凉再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他能看到入秋的夜风吹进来的时候，宋寄亭单薄的身子在不住发抖。

而后是漫长的寂静。

静得天地像是在此刻凝结，过往种种都化为了乌有。

门大开着，宋寄亭的府苑中没有一个侍卫。

这是李玉凉最后的，唯一的，活命的机会。

宋寄亭甚至给了他两条路走。

第一条，从这扇开着的门直接离去，天涯海角，随便他逃。

第二条，他或许可以来抱他一下，他冷得快要死掉了。

可这两条路，李玉凉哪一条都没有走。

他那样冷漠。

他与这夜色一同沉默，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亦没有兴致在生命最后一刻，与不爱的人暧昧牵扯。

白烛泪堆成了雪山，像是等了一辈子那么漫长，又像是眨眼之间，这夜便过了半。

子时的梆子声响起，李玉凉选择留在了他的死期。

宋寄亭如同大梦一场，缓缓了起身，

怒火已经平息，可失望的情绪仍旧蛊惑人心。

在最后的时间里，他悲哀地、几乎带着乞求地问李玉凉：“如果现在，让你重新选择一次，你跟我走，还是回去陪他赴死？”

结局是注定的，李玉凉回去还是不回去，都无力回天。

可他却没有犹豫，坦白地看着宋寄亭，一如从前倾诉爱意时的轻柔语气，给他笃定的回答——

“我陪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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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还未尽，李玉凉被押回了诏狱。

他以为事到如今，他早已心如死灰，却怎料，那人一滴眼泪，便能让死灰复燃。

烈烈业火，烧得人肝胆俱颤。

沈檀很快出现。

隔着牢门，她有些怜悯地看着李玉凉。

她一直都在，李玉凉当然知道。

他无力地开口：“你们何必这样逼他。”

今夜他若是逃了，宋寄亭也就彻底毁了。

皇上正死死地盯着他，试探他决心。

扶摇直上，还是粉身碎骨，全在他一念之间。

所以，李玉凉怎么能，怎么敢。

他算个什么东西，还敢爱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