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长公主(2/2)
他是多骄傲一个人啊,右仆射家的长子,名满京城的世家子弟,二十五岁便掌门下机要的东宫股肱,连他妹妹都总调侃他眼睛长在头顶上。可这一刻,长公主柔弱无骨地攀援在他身上,调动着他每一根神经,他才发现自己是这样脆弱。这些年,他眼睁睁看着她成为满京城最耀武扬威的女郎,心底原来滋长着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欲望。
他竟然是愿意的,她主动勾一勾手,他便甘愿屈身,由她羞辱。
最后一道稀薄的防线轻易崩塌,周立棠猛地收紧双臂,用力搂住她,一边低头寻摸她的唇。她察觉了,主动仰头递上来,那鲜嫩的颜色更叫他神识尽碎,胡乱地贴上去,热切地摩挲,心中有一只关押了许久的兽,恨不能吞下她,可不得章法,略抒解了些恳切的欲望,转而又觉得怎么都不对,怎么都不够。
她撑开他,安抚蹭了蹭他的脸颊,说:“我来。”
食魂的妖又活动开了,从外援试探,那种极致的贴近已然叫人迷醉,连呼吸都忘了,然而往里勾缠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一山更比一山高,这才是浮华人间十丈软红啊......简直癫狂。恍惚间听见她唤他的名字,周立棠,他从没觉得这三个字这样好听过,越发搂紧了她回应,她的吻却挪开了,往他颈间游走,唇间翕动,时不时说着什么。
“过两日有道条陈会递到门下......”她的手向下移,隔着襕袍轻轻试探,“到时候你别驳我的意思,好不好?”
......她说什么?
周立棠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神志重新拼凑完整,浑身的热血瞬间冷下来,几乎惨笑出声。
原来这才是她的本意。
哪怕她是一时兴起想玩玩,他都认了,但不是,她放下身段勾他的魂魄,甚至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在门下任职的周给事。
情绪大起大落,好容易回过神来,他擡起手,虚拢成拳,慢慢在唇上抹了抹。
“殿下好狠的心。”他看着长公主,眼底浮起一片寒霜。
长公主不紧不慢整理着衣裳,闻言瞥他一眼,嗤笑道:“本公主不是事先问过你愿不愿意吗?这时候怪本公主心狠,没这个道理吧。”
他冷声说:“殿下要臣侍奉,臣心甘情愿,可殿下若以此魅惑臣在公事上让步,臣惶恐,只怕不会让殿下如愿。”她是装糊涂,还是真不觉得有分别?她原先不是这样的,难道权力果真改变人良多吗?
心中冷意散了散,只余下寥落,还有一点痛惜,因她看轻他,更因她看轻自己。
声调不觉黯然下来,“殿下身份尊贵,才情斐然,臣虽与殿下政见不同,但殿下的才干举朝有目共睹。殿下不该做这样的事,殿下值得对自己高看一眼。”
长公主原还笑得嘲讽,听他说这话,笑意渐淡了。她喜欢他不假,情到浓时的利用只是顺带手,男人嘛,没人能抵抗得了这个,他是头一个。先前瞧他的反应分明是个雏儿,可那样的境地,竟能硬生生撂开手,心志之坚定,说万里挑也一不夸张,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她眼光可真不赖。
至于他的同情,长公主却觉得很没必要。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快乐,她自视甚高,自认为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人与事物,欢爱只是享受罢了,她不觉得有多珍贵,哪里需要他悲天悯人。
不过他周立棠确实比旁人珍贵那么一点,就冲这一点,她不勉强他折腰。
扬声唤人,女使闻声进来听差,长公主朝周立棠一扬下巴,“送周给事回去。”
女使应是,顺带传话说:“殿下,吴郎君求见。”
“他?”长公主仿佛怔了下,旋即绽开笑意,“让他进来吧。”
女使又去领人,一时将周立棠晾在原地,他倒淡然,因知道今日的际遇总算是告一段落了,最好与最坏的事都经历过,没什么能再撩动他的悲喜。然而待女使将那位吴郎君领进门,仍搅乱了一池春水,有那么一刹那,他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
临水自照不过如此,太像了,像得失常。
那吴郎君眼里只有长公主,是以进门时没留意他,问候过公主后,方才瞧见敞轩里还有客。打眼一望也吃惊不小,不过他知道规矩,不该问的绝不多嘴,顶多看两眼,便收回视线,落回长公主身上。
今日天好,听不着雨打芭蕉,这敞轩多待无趣,长公主想念她的高床软枕了,便起身回寝殿去,吴郎君呢,自然随行左右。
出府的路是同一个方向,女使便领着周立棠不远不近缀在后头。视线可以避开,耳朵却没法关上,前面的声音顺风飘来,长公主是主人,话语不多,却隐然可辨透着笑,大约是因为相熟吧,那笑意不同于外人面前居高临下、意味深长,有种家常式的平实随意。
“殿下今日回府比往常早,想来朝中事宜顺心。”
她应了句尚可,似乎懒得说外头的事,只问:“前两日听你说要辑佚嵇中散集,筹备得如何?我还等着读那十五卷的全本呢。”
“臣近日搜罗了不少底本,又闻南边的藏书阁存有宋时善本,已经派了去人。臣有七八成的把握,殿下就等臣献册吧。”
这世上竟真有这样的两个人,不仅面貌肖似,连声口都有五分像,若不是确信父母只生了他与妹妹两个,很难不作他想。忍不住偏头望一眼,那情形着实诡异,像是魂魄离了体,游荡成旁观者,看着自己在阳间的躯壳。长公主身边那揽镜自照般的影子,令他眼睁睁看出了自己另一种可能的人生,若他适才松了口......
论诗作画,把臂同游,举案齐眉......他与她寻常的日子,是不是这样?
“周给事。”忽然听见女使唤他,侧目却没看见人,顿住步子回望,才发现女使立在丈余远外,冲游廊另一侧比手,“周给事这边走。”
周立棠蓦然醒神,神色如常颔首,“劳驾。”背身而去,与那一双人渐行渐远,再也不曾回头。
*
像是一场梦,醒来后照常上朝,准点去官衙办差,只是愈发沉寂下来,除了手上的公务,别的一概不关心,外界的扰攘提不起他丁点兴致。像是烈日下的草木,半截葱茏,半截却晒得枯脆,仙露浇下去也不顶用了,只能任由残叶落尽,若秋去春来还能抽芽,那便又是一树新绿。
这日傍晚下值,却难得热闹,因虞侍郎今晚做寿,众人索性都没走,在衙门里消磨大半日,等时候差不多了结伴上门贺寿。虞侍郎六十六了,虽不常视事,名义上仍是门下省的一把手,周立棠自打入朝便在他手底下办差,兼有半师之谊,平日再孤寡,今晚也必得与同僚一道列席。
一行人三三两两地笑谈着,行在夹城甬道里,将至嘉献门前,却见那漫天夕阳如火里踏出一个人影来,逆着光望去,云鬓罗裳渐渐分明,那份光艳绚丽,竟与晚霞难分高下。
皇城官衙间行走,除却那位令昌长公主殿下,绝不作第二人想。在场哪怕有人不曾见过长公主金面,也立刻猜到了她的身份,呆了瞬,纷纷退避至墙根躬身行礼。
长公主出行有内官开道,只要她愿意,一路从皇城回府都遇不上闲杂人等,眼下撞上必是有什么说法......心念不由一动,却很快打住,周立棠混在人堆里,心如止水几乎木然。
耳边响起内官的脚步声,在寂静的甬道里格外分明,由远及近,到了面前停下,不出所料又出乎意料地,内官唤了声“刘给事”。
刘给事茫然擡头啊了声,微张着嘴惊诧万分,目光颤巍巍向远处的凤驾一掠,好半天才应了句臣在,“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殿下有令,请刘给事过府议事。”
长公主如今算是实打实的建府开衙,统管一方事务,府上官员往来,也是常事。只要不曾做亏心事,能入贵胄的眼便是难得的机缘,刘给事忙掏出礼钱交给周立棠,“请周大人替我向侍郎大人道贺。”说完便匆匆随内官走了。
一段小小的插曲,并未影响众人的兴致,沉默了瞬复又说笑起来。至含光门外登车,回首西望,仍能瞧见那鸾舆凤驾在落日中迤逦而去,盖伞织金绣凤,光芒炫目。
“郎君,怎么了?”车前的周家侍从忐忑问。
周立棠收回视线,说无事,“去荣昌坊。”
东西两个方向,背道而驰,车轱辘咔嗒咔嗒压在青石地上,滔滔的,仿佛没有尽头。他阖着眼坐在车里,衣袖下的手慢慢攥紧了,然后逼迫自己松开,却是无用,一颗心仿佛也给丢在车轮下,颠簸着碾得稀碎。
还是那话,耳闻时犹不觉,亲眼所见,便是一道利箭,深深扎进心里去。
到了虞宅门前,只见张灯挂彩满眼喜气,迎客的管事热络地把人往里带。有同僚挨到他边上,这样的场合,说话也随意不少,笑着在他肩上拍了把,“难得见周大人脸上有笑模样,到底是侍郎大人面子大。”
周立棠伸手摸了摸脸颊,唇角僵硬地牵了起来,还真是笑着。一步步往厅堂上走,身后像有千钧重的力气在拉扯着他,一步更比一步迈得艰难。仪门前支了张长桌,宾客路过放下礼钱,有管事的一笔一划记录在册,他听见自己报上名号,声音虚浮在耳畔,一切都隔着一层。
直起身来,同僚在前头等他,见他不动弹,眼中逐渐浮起疑惑。同僚问了句什么,周立棠却忽然下定了决心,转身快步往回走,出了宅门寻到侍从,吩咐去公主府,整个人像是从池底猛地跃起,探脑袋吸上了一口气,终于活了过来。
公主府的门房将他晾在台阶上干等,好半天,门里才佯佯出来个内官,隔着老远便拖着嗓音摆谱,“什么人要见殿下啊?”天色昏昏,踱近了方看清他的脸,倒是一惊,“哟,是周大人。”
那日在含光门前,内官亲眼所见长公主对这位周给事颇有好脸色,因而客气了不少,请他坐下等,一面去府里通传。可这一等又是没有穷尽,外院寂静,一丝声响也听不见,他不免去想,刘衷呢,走了没有?还是在后院里逍遥?
不知过了多久,总之等女使来请时穹顶已然黑透,游廊上一溜的宫灯倒映在两侧池面上,醉后不知天在水,他分明清醒着,却好像早已头脑昏沉。
女使引他进了正殿,擡眼望去,她衣冠严整地坐在地心宝座里,听见声响,娇横的眼波淌过来,略一扬唇,笑得可有可无,手里的书册照旧翻过一页纸。
他请安行礼,她曼道一声起来吧,便没了后话,视线落回书上,似乎对他的来意丝毫不感兴趣。
周立棠平了平气,一时倒不知该如何开口。在她面前,他从来都是被动的那一个,赏甜枣还是巴掌,全凭她高兴。一路赶来,一股陌生的冲动驱策着他,大抵是想兴师问罪吧,可人到眼前了,殿上似乎全然不是自己臆想的那般场景,想问的话变得可笑起来,噎在嗓子眼里,只剩下沉默。
“无事便告退吧。”长公主没擡头,却忽然发话,“本公主晚上还有要紧事。”
这话又激起了他的心事,适才的冲动全回来了。他冷声问:“刘衷走了?”
长公主有些意外,“刘给事?在偏厅用饭呢,周给事火急火燎的,是有要紧事寻他么?”
用饭......又是用饭。周立棠难以置信,往前迈了两步,想看清她的神色。
“殿下对谁都这样吗?”
长公主向后一靠,手里的书册阖上了,似乎终于对他产生了兴趣,睥睨着问:“周给事说清楚,这样是哪样。”
“就像殿下对臣所做的那样。”
殿顶悬下一排排八角宫灯,烛灯潋滟,照得她一身辉煌。天家几辈里最耀眼的一位公主,朝堂上掌了权,一颦一笑愈发灼人眼。最早的时候她追着自己谈情说爱,他远着,如今她更往高处飞,他反倒生了觊觎之心。那日她的吻、她的触碰都深深烙在了肌肤上,脑海里一空下来,那感觉便止不住在身上心上翻涌。如今一想到她对旁人也这般不择手段,他几欲发狂。
他越崩溃,长公主越是轻快,闲在地笑了笑,说:“上回我问周给事,可否不封驳本公主的条陈,周给事没搭理,那本公主只好去问一问旁人了,这有什么不对?”
他忍得双眼发红,“公中事理当拿上朝堂论断,而不是像殿下这样,在......内闱弄权。”
“内闱?”长公主愣了瞬,想明白后大笑。他当她来者不拒吗?凭什么呀,她是尊贵的长公主,等闲男人,身上哪有配让她放下身段去谋取的价值?她冲他们笑一笑,赏一餐饭,便足够叫他们俯首帖耳了。
不过他这模样真好看啊,这么骄傲的人,今日连体面都不要了,不知经历了怎样一番挣扎。长公主觉得赏心悦目,看够了冲他勾了勾手,示意他到桌案后来。
她发了善心,愿意给他个痛快,“让本公主谈公事谈到内闱里的,除了周给事你,再没有第二个人。你放心,我不过赏了刘给事一盏茶,议完了事见天色已晚,便留他在偏厅用过饭再走。”
周立棠面色不改,自以为沉稳,却没意识到眉头不自觉地松泛了,还有些羞赧。一时气话问出口,结果与他想得大相径庭,想掩饰,便顺着话谈起公事。
“昨日在议事堂,臣看过殿下的条陈臣,臣觉得不妥当,刘给事与臣是一样的看法。殿下要设立铜匦,广纳天下表疏,鼓励密函直达天听,此举甚险,虽能一时弹压朝局,却会致使告密之风炽,同僚猜忌,上下相疑,官吏因此畏谗,事务不决而政务壅滞。更有甚者,若刑狱不当,将有罗织成罪,冤狱遍地......”
周立棠缓了口气,“此乃乱世之相。”
长公主一哂,“周给事以为,如今天下很安稳吗?”
陛下春秋正茂,却没了做皇帝的欲望,撒手去了东都与贵妃两人过逍遥日子。储君骤然临朝,虽名正言顺,可他太年轻,又有破而后立的决心,满天下大刀阔斧地砍下去,难免激起些动荡,况且还有先前太子妃那出闹剧,如今朝纲并不算十分稳固。
长公主慢腾腾将案上的书册归置好,边说:“陛下中庸,太子却不愿将就,水壅而溃,是时候清淤除弊了。既然要革新,便要有强力的手段制约,鼓动朝臣告密,听上去是不光彩,效果却立竿见影。特殊时期行特殊之事,细节可以再议,待朝局稳定、太子坐稳江山之时也可以废除,周给事的妹妹往后将是国母,周给事难道不愿天子威柄在御、威加四海么?”
话到这儿长公主目光顾盼流转,眉眼婉然,“说来刘给事是拾遗官出身,朝廷现行的纳言之道有何疏漏,他最清楚,我请他来一道商议,收获良多。现下刘给事也认同了本公主的提议,周给事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她有蛊惑人心的本事,周立棠从来不怀疑。他并不是那等迂腐的书生,各中利弊,早就辨了分明,不愿松口是顾及太子的名声。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告密成风不是仁君之治,青史上必定留下一笔争议,正因他妹妹是未来的国母,他才更希望太子成为立名垂世的君王。
“恶名有本公主担啊。”长公主满不在乎地笑着,“帏薄不修、牝鸡司晨,本公主的名声够糟的了,不差再多蹿腾天下人告密这一条。”
她说这话时,无端叫人想起太液池上的烟火,一瞬间光华万千,昌盛而壮丽,却有种奋不顾身的孤勇。这样的角色,注定四面树敌,平安终老就是最好的结局了,身后子孙但凡稍逊色一点,连保命都难。甚至不必说身后事,君王手里最锋利的刃,有几个能得善终?始以忠信见亲,久而功高震主,并非不信任天子,只是圣心有时也不由得自己。
周立棠喉头一紧,“殿下......”启了启唇,却说不出更多的话。
劝她吗?每一个字都是多余的。
世人只知令昌公主生性张扬,可周立棠了解她,她会选择这条路,一点都不奇怪,甚至......这样光芒万丈的凤凰,仿佛注定该走这一条路。
他不配同情她,可心疼得难以自抑。
“不必说了。”长公主还是那般轻佻的态度,一生的惊涛骇浪,全不放在心上,不过慵懒地眨了眨眼,“周给事还有事吗?若无事,走好不送。”
周立棠深深看了她一眼,涩然应是,脚下却似被绊住了,一步都迈不出去。也说不清想要做什么,总之就是不愿离开,可她下了逐客令,非亲非故,他凭什么留下......
长公主心领神会,哟了声问:“周给事不想走?”
“臣......”心慌得很,他舔了舔干涩的唇,“臣是想......殿下......”
长公主饶有兴味地听他话不成调,忽然嫣然一笑说:“不想走,那就留下过夜吧。”
她翩然走过来,牵起他的手往次间行去,推开槅扇引他迈入,极快地擡脚“啪”地掩住,然后一拽一送,转身将推摁在隔门上。
次间不如外面亮堂,可她倚在他怀里擡起头,眼眸熠熠,在暗夜中生辉。
“周立棠,先说好了,这是你主动向本公主求来的。”
他心跳得疾,出生怕她听出自己的窘迫,压着嗓子强作镇定:“是,臣谢公主赏赐。”
她嗤地一笑,伸手将他的脑袋往下摁,直截了当地亲了上来。上次青天白日里在饭桌前也来过,那时虽没人,也叫人忐忑。这回不一样了,幽微的夜,交心的长谈,带出了彼此有今天没明天的放纵。他没经验,全凭天性驱使,冲动出了笼,奔腾呼啸着,将春去秋来多少遍都未敢宣诸口的情愫肆意宣泄释放。他本能地搂住她腰将她提起来,转了个身,换她靠着槅扇,长公主这才觉得磕得慌,挪开唇喘着气指使他,“去榻上。”
他乖乖听话,抱着她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放下,俯身贴上去,动作又蛮横起来。长公主许久没经历过这般没头没脑的热情了,仰头几乎要笑,拍了拍他的背,指引他解开衣带,低声诱他,“来,往这儿亲。”
他埋头下去,拿出做学问的态度虚心习学,千般万般尽心尽责地舐着,半晌撑起身哑声问:“殿下,是不是这样?”
长公主胡乱地点下头,又引他往下一处进发,“继续。”
一路指引,很快便不用她教了,他循着她的反应调整战术攻城略地,轻重缓急地作弄,也能叫长公主神魂颠倒说不出话。二十五岁的雏儿,一遭食了滋味,难得激起他的胜负欲,红着眼说再来,非得要得到长公主的夸耀才肯罢休。
“臣如何?”
“你......啊......”这回换长公主语不成调,恍惚中感慨周给事文武兼备,从前看过他骑马,姿仪很漂亮,换个地方一试,果真好腰力。
一夜没怎么停,好像要把这些年的失之交臂都成倍地补回来,直到窗纸上漏下朦胧微光,方才回到现实中。依偎着在榻上回魂,长公主捋着他的鬓发,轻声问:“后不后悔?”
他闭眼听她的心跳声,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耀武扬威的皮囊下,这才是真实的她,细腻而娇脆,凤凰偶尔也可以停下来小憩,他能做她打盹时的一片荫。他是太子妃的兄长,太子与他妹妹情意甚笃,没名分不要紧,只要有夫妻之实,他多少能为她此生波澜壮阔的高飞,添一张安全的网。
“臣不悔。”
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人前他们照旧半生不熟,公事上若有分歧,朝堂上也会吵得毫不留情,逼得太子都出面调停。回到公主府则是另一番光景,白日里吵得越凶,晚上做得越狠,多奇怪的相处之道,可对他们而言就是如鱼得水,不亦乐乎。
后院里的相公们一个个都由长公主保举做了官,放出了府去,却再没来新人。周立棠问她:“殿下后不后悔?”
长公主没他那么多心思,后院空空纯粹是近来青年才俊质量不高,没看上眼,自然不会勉强。他颇得她欢心,就暂且这么用着吧,反正她事忙,人多了她没空应付。
周立棠觉得甚好,若能一生如此,已算圆满。只是家中父母不能总瞒着,他择日摊了牌,周如晦与程夫人已经算开明了,可骤然听见这样的消息,还是吓得不轻。
周如晦丧眉搭眼地灌茶水,他悉心栽培的好大儿,一声不响就去给人倒插门了,没名没分的,上哪儿说理去?赵家得了他一个女儿还不够,又饶进去一个儿子,当臣子的真是委屈啊。
周如晦一味地唉声叹气,想起长公主的威名,又担心起儿子的将来。
“你在殿下跟前得宠吗?不得宠就上点心!脾气那么大,趁早改改吧你!可别一把年纪了还被赶出公主府,到时候讨不着媳妇,只能孤独终老,老子可不管你。”
儿子是要不回来了,那这周家门庭怎么办呢,没人传继右仆射那满肚子为官的绝学,实在是朝廷的损失。程夫人恍了半天神,最后拍板,“从族里过继一个吧。”
过继的人选还没挑中,长公主却怀了孩子,听完医官诊脉,周立棠喜得不敢置信,问长公主:“是臣的吗?”
长公主横他一眼,没搭理他的废话。这孩子来得意料之外,她难得感到些许无措,沉吟了片刻道,“让这孩子姓周吧,送到右仆射身边养育,好不好?”
周立棠感念她的心意,可这也是她的孩子,哪有母亲愿意与孩子分离。长公主却没那么大的执念,乐得有人分忧,“右仆射与夫人将两个孩子都养得这么好,本公主会什么?还是交给能干的人吧。”
或许等过两年,她不那么忙了,再生一个孩子养在公主府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