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106章 鲜血从眼眶落入掌心,又从……(1/2)
第106章第106章鲜血从眼眶落入掌心,又从……
阮鸢和朗山都没有想到,他们蹑手蹑脚地回到花别塔,竟然迎面就和池倾撞了个照面。她穿着一身宽松的浅紫色绸子衫,安安静静地站在那边打量着他们的装扮,虽然神情是平和的,但阮鸢依旧在那样的目光下紧张地搓了搓手。
“我们……我们去医林是想……是想……”朗山纵然再粗心大意,此刻也察觉到池倾的神情有些微妙的不对劲,可他毕竟觉得自己没干什么坏事,想要解释,吞吞吐吐地讲了几个字,却又被阮鸢扯了下袖子。
池倾将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良久之后轻轻笑了声,也不问任何,转身往楼梯上走去。
阮鸢呆了一刹,连忙拖着朗山将医官的服饰尽数换下,又照旧伺候着池倾用了晚膳,沐浴洗漱,一套常规的流程下来,再等池倾看顾完花草,天色已近亥时,她却依旧一言不发。
阮鸢惴惴至极,全程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池倾神色,终于,许是被她的目光惊动,池倾擡手挡住了自己的脸,声音从掌下闷闷传来:“怎么?有什么想说?”
“抱歉,圣主,是阮鸢自作主张,”阮鸢第一反应就是道歉,可她听池倾的语气,便知道她并没有怪罪自己,于是话锋一转,倒是更慎重地说,“谢公子明日卯时……便要启程了。”
池倾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半晌沉默后,她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
她躺在花房的贵妃榻上,月色透过琉璃顶洒落,将她的脸映出雾蒙蒙的微光,像是色泽莹润的贝母。
阮鸢瞧着她放下手,那道线条好看的柳眉微蹙着,给整张脸平添几分忧愁。看得久了,她才忽然意识到,池倾身上的气质,比起谢衡玉没来花别塔那会儿,已经变了不少。
曾经的池倾是何等恣意潇洒的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及时行乐,却也能随时抽身,那一股子鲜活的生气,几乎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然而时至今日,阮鸢却觉得池倾比曾经温柔了好多。虽说不出这种变化究竟是好是坏,但至少,池倾心上挂念着的东西,总比从前要多出了许多来。
“圣主,您不去送送他吗?”阮鸢忍不住,最后还是将这句话问出了口,“我瞧着谢公子……一直在等您去医林呢。”
池倾没有说话,心中却如天人交战,脑海里一会儿是谢衡玉崩溃泛红的双眼,一会儿是藏瑾挣扎着心灰意冷的叫喊。
她这一生没有真心对待过谁,可偏偏万事都要争个上风,不论在道德还是情感层面,最好谁也不亏欠,方能安安心心坦坦荡荡地活。可是如今,谢衡玉和藏瑾这二人,却偏偏将她这份维持不易的坦荡击得粉碎。
她不忍心再去看他因她而破碎挣扎的样子——事实上,虽然她冠冕堂皇地说,不再见只是为了谢衡玉好,可实际却也是因为,她不愿去面对自己将一颗曾经真诚炽热的心磋磨至此的事实。
因此,阮鸢哪怕在池倾身边等了再长的时间,却都无法等到她任何一个肯定的回答。
阮鸢无声叹了口气,俯下身想将池倾扶去就寝,可她只是摆了摆手,望着琉璃顶外影影绰绰的月亮,对阮鸢道:“你去休息吧,我还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阮鸢应了一声,替池倾盖了层薄毯才转身离去。合门的瞬间,她侧头瞧见池倾脸上疲倦而怔忪的神色,实在没忍住,小声道:“圣主,关于您曾经的那些遗憾,我其实不太清楚,可是……若只为眼前之事,我希望您之后不要再后悔了。”
不远处,池倾躺在那里,甚至连睫毛都不曾动一下,仿佛一点儿都没有听见她的话。
阮鸢垂下眼,将门合上,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她不明白。
池倾想,谁都不会明白自己对谢衡玉这样愧疚、懊恼却又在意的态度究竟从何而起。
是她从最开始,便将谢衡玉当做了藏瑾的替身……或者,更过分地说,她是在清楚意识到谢衡玉并非藏瑾的同时,依旧任由自己将两人混淆。
她将谢衡玉当做了藏瑾活在这世上的另一种可能,因此给予了他更多的耐心和宽和。
她知道,自己从不曾这样对待过其他与藏瑾相似的男子——在她和曾经的那些替身相处时,她总会有意无意地,将他们引导成更贴近藏瑾的模样。可是,和谢衡玉相处的时候,她却宁愿从他身上看到一些不同于藏瑾的地方。
她甚至还会刻意地,令谢衡玉变得更加光明、开朗、和煦,正如她也曾希冀着三连城的春光,好好眷顾她和藏瑾一样。
因此,谢衡玉对她来说,即便只是作为替身,也是不同的。哪怕是花言巧语,她也确实半真半假地付出过几分真心。
后来,谢衡玉如池倾所愿地,被她所吸引,可所有的事情从他动心的那一刻开始失控。在她意识到,他对自己的感情与日俱增的刹那,又是她亲手将他推开。在她确定藏瑾仍然在世之时,又是她亲自放弃了他。
因此,即便是姐妹亲友,她又怎么有脸同烁炎,同阮鸢坦诚,自己是这样一个始乱终弃,又活生生将一个真心人,逼到悬崖峭壁上的人呢?
医尊曾对她说,玩弄人心,是要付出代价的。
所以哪怕心里再不舒服,池倾仍然坚信自己一刀两断的抉择,已是此刻的良策。
她从躺椅上坐起身,望着琉璃顶外深黑的天幕,静|坐良久,开始往修仙界送信。
红蝶一只只飞出窗外,最终会落到唐呈和沈岑的手中——她心中惴惴不安,眼皮不时抽动,不妙的预感随着时间的流失点滴累积。
若这种不祥的预感是源自谢衡玉的归程,至少在那条路上,她希望他得到好友的接应。
池倾知道唐呈和沈岑总不会不顾谢衡玉。
他们甚至比她要可靠。
送完两只灵蝶,池倾才又一次倚回贵妃榻,今晚如此漫长,窗外的夜色仿佛再不会散去。
可这毕竟是最后一个晚上。池倾想,等到天亮,所有一切都会尘埃落定,之后她与谢衡玉桥归桥,路归路,所有亏欠与情谊都将一笔勾销。
这对他们都好。
她望着窗外的月色,在等着一个天亮。
医林,谢衡玉望着窗外的月色,祈祷明月不要西沉,祈祷黎明永不来临。
尽管在黑夜中的等待是如此难熬,绝望和希望像是蚂蚁啃食着他每一寸皮肤,可至少……多少还是有些希望的。
如果有希望,他便可以带着期待睡去,那会是一夜的好梦,而不必每时每刻都留神去控制那双试图抓瞎自己双眼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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