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故作姿态 今夜也继续宿在这吧。(2/2)
“这样,届时我就能和阿砚哥哥一起过上元节了!”
“好。”少年擡指刮蹭过她冻得微红的莹润鼻尖,调侃她,“不过,傻燕燕,哪有及笄当天就嫁人的?”
晏乐萦撅起嘴,“我不管!总之我是定要嫁给阿砚哥哥的,明年不能一起,往后年年岁岁也要在一起!”
少年轻笑,他笑起来如冬雪消融,连声应好。
只是随后似乎想到她那贪玩的性子,季砚性多疑,若有所思,“不过燕燕一贯会说好话,届时不会反悔吧?”
“什么呀!我怎么可能反悔?”晏乐萦哼着,不甚高兴他这般反问。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她引经据典,争辩着,“我们可是青梅竹马,阿砚哥哥怎么能怀疑我呢?”
彼时,她的心意当真十分笃定,她一定要嫁给这个自己一眼相中的俊雅少年郎,做他的青梅竹马,还要做他的妻,与他携手一生,恩爱不疑。
季砚捏着她通红的小脸好一顿才将她哄好,瞧着她那副坚定的模样,直说自己不该怀疑她。
“我向燕燕保证。”于是他郑重许诺,“此生,绝不疑心燕燕。”
风雪下,昔年的晏乐萦明眸弯得像月牙,那是真心至极的笑,她也说着:“好,燕燕也向阿砚哥哥保证,我会永远与阿砚哥哥相守。”
可惜,最后却是她背信弃义,他也对她生了真正的猜忌。
晏乐萦呼出一口气。
往事像一把钝刀,短暂的磋磨并不会造成什么伤痕,可它总归一直抵着骨肉,渐渐地,酿开更加沉闷酸涩的感触。
她不愿再回想,触及季砚眼中的疏冷,心神一动,蓦然扯住他的衣角,仰头主动吻上他的唇角。
季砚怔住,点漆般的瞳中那分冰冷微荡,似乎起了软化的涟漪。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收敛神情,径直起身,最终偏头对她面无表情道:“你不必装乖讨巧,朕将要去上朝,一会儿洗漱穿戴好,会有宫人送你回玉衡苑。”
晏乐萦咬着唇,神色受伤,还有些仓皇,“可…可是,民女还有些后怕。”
“民女心情不大好,想四下去散散心。”她又提议着。
昨夜她的反应太大,此刻季砚看她,也见一派面色凄婉,俨然心有余悸。
季砚猜她是还打着什么注意,下颌绷紧,并不愿同意。
晏乐萦眸色便更加委屈,“那民女就在这儿走走好不好?我真不想回去,至少别是现下……”
那双翦水秋瞳又盈出一片惊慌难过的泪水,泪眼莹莹,瞧着实在可怜。
季砚略微思索,最后还是颔首。
“不过,既然你白日想留在这儿。”他意味不明道,“今夜也继续宿在这吧。”
晏乐萦不自觉扯动缎面被角,身子一僵,还是点头同意了。
季砚不再久留,随着宫人去了外间殿室梳备。
*
待到外间的动静彻底没了,晏乐萦才悄声悄气下了床。
她也不管这含凉殿的宫人们会怎样看待她,毕竟皇帝起身,她还老神在在躺到此刻才起,自古来没这般服侍帝王的道理。
但她又不是后宫妃嫔,没什么服侍不服侍的。
左右季砚应了她,该给宫人交代的便会交代,他是心细的人,晏乐萦了解这点。
“娘子。”外殿原来还候着人,是应庆。
应庆听闻内间悉悉索索的下床声,隔着檀木雕花屏风,笑着问她,“可要着人梳洗?陛下交待您一贯起得晚,早膳还要晚些才备好。”
晏乐萦怔了怔。
她的确爱赖床,少时更甚,家里最娇宠着她的那几年,她能一觉睡到晌午都无人置喙一声,醒来后还会有母亲煲好热腾腾的甜汤喝。
是故,多数时候进宫找季砚,也是磨蹭到午后的。
她吸了吸鼻子,似因想到这些而心口微酸,又很快调整好,“不妨事,按陛下吩咐的来便是。”
应庆应了是,叫宫人来为她梳妆,之后又空出了小段时间,眼见着早膳还未至,晏乐萦干脆在内殿先走动了起来。
起先注意的自然是还大咧咧放在床头的书册。
昨夜有风,含凉殿建得通透,无意掀过几页,如今摊开的画与昨夜她见到的那一幅不大一样。
晏乐萦表面面无表情,心底到底有些好奇。
说到底她也不算什么都不懂的小娘子,从前在画舫,她见旁人行这事快活,也感兴趣过一阵子,彼时有画舫的娘子们也给她凑出一堆避火图供她赏看。
只是民间的画与皇庭的画相比,自是有些粗糙,甚至粗陋,那画不但毫无氛围感可言,露骨又淫.乱,有些还十足抽象,属于是想象都很难想到的那种,她草草看过一些,再也懒得看。
此刻,晏乐萦又瞥了眼这精巧的画册,却起了些兴趣,只见曼妙的美人双蹆曲起紧闭,一双纤手撑在榻上,身后的男子俯身贴上,咦,不过怎么有些怪怪的?好像还没进……
“晏娘子。”外间应庆提醒她,“早膳应是快备好了,您再等一刻便好。”
晏乐萦的注意力被打断一瞬,应了好,探究的心思熄下些许,但绝没有全然失去兴致。
岔开这页,又连翻了几面,直到看得耳烧,外间也响起了脚步声,她才再度面无表情将书页整个合上。
季砚整日看这种不正经的东西,如何好好治国?她心想。
这种不务正业的东西还是给她看正好。
上头画的人物都好好看啊,男子那蜂腰猿背的好身材,那纹理分明的肌肉……
饿了,肚子开始叫了。
“娘子,早膳已备好。”恰好应庆又唤她。
晏乐萦起身,转过屏风,见几个宫人立于旁边,应庆站在最前,笑眯眯让她落座。
这顿早膳是应庆服侍她用的。
身为帝王身边的大总管,亲自来服侍她用膳,这对谁而言都绝对是极大的殊荣,晏乐萦自然也清楚,因而即便从前与应庆相熟,这顿饭也吃得她不算自在。
饭毕,瞧着应庆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晏乐萦终究没有忍住,“应庆公公……这伤,是当年留下的吗?”
应庆顿了顿,一直恰到好处的笑忽然有些支离破碎,神色复杂起来。
“娘子。”他轻声道,“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
晏乐萦默然一瞬,心下沉闷道:“抱歉。”
其实这话她最该对季砚说,晏乐萦清楚。
可不知为何,面对他那么多次,她从未一次能开这个口,明明或许向他服这么一次软,就能换他更软下心肠,可每每话到嘴边,喉间却变得艰涩无比。
或许是因她自己也明白,这句道歉,不过虚情假意之词。
她心底的愧意太少。
少到,她自己都觉得这样说,太过惺惺作态。
可果然,应庆的神情柔和了几分,声音也真温厚起来,“晏娘子,一眨眼您就这么大了,昔年也不过将将十五的小娘子呢。”
晏乐萦眨了眨眼,“是呀,昔年还有小半年才及笄。”
应庆一顿,似乎想问问她及笄时是如何样子的,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没再多言。
昔年,晏乐萦回想着,应庆好像还说过会给她备一份及笄礼的。
只可惜最后她谁的礼也没收成,她的身边只剩下妙芙,那是她人生里唯一一个只有上元花灯,却几乎无人为她祝福的生辰。
应庆指挥完宫人们撤下玉碟,便告了退,晏乐萦犹自起身,打算在殿内四下再走走。
只是她不敢太明显,应庆并没走远,殿内也有不少当值的宫人,大致探查了一下方位布设,晏乐萦便回了内殿等待。
即便这样,她也清楚此举定然会引得季砚注意。
不过她也想好了措辞。
午间,下朝的季砚便回来了。
彼时晏乐萦正趴在桌案前小睡,听闻动静,迷迷糊糊清醒,透过白玉珠帘去望对方,不免一瞬恍惚。
白昼通明,青年帝王朗然如松,矜贵威严。
他尚未换下朝服,赤金丝线精心绣就的缠金龙纹蜿蜒在玄裳之上,栩栩如生,玉珠掩住他的清贵俊容,更显得神色莫测,一切给人带来极为强烈的压迫感,可这也本是一朝天子该有的威仪。
她昔年的阿砚哥哥,晏乐萦心想。
如此看来,果真已成了她遥不可攀的人,所以更不该对他有任何惦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