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人(1/2)
薄情人
她用小针管给猫喂奶,过期牛奶正好派上用场。
小猫团在她手心里,连巴掌大也没有,颤颤巍巍地呼吸着,一颗心显得很大很大,指甲一掐就会碎掉。
呵护这两只猫成了奶奶的头等大事,奶奶这双手养过很多小生命,春天她也会在窗台上用矿泉水瓶切开装一点小米等着燕子来吃。
腾出热乎乎的炕头,拿了昝文溪穿小了的棉坎肩叠了叠,两只小猫喵呜喵呜地团在一起,都是那么孱弱,最孱弱的还是那只纯白的,它的姐妹喵呜的时候,它只负责喘气叫人知道它还活着,别把它落下了。
“火柴头大的两个小东西。”奶奶是这么说的,真的去拿了比火柴头大一点的棉签,轻手轻脚地给小猫掏粑粑。
又说:“母猫容易给人扔出来,一发情嗷呜嗷呜叫个没完,还要带回来一肚子,实在是不好养。还有白猫,人们说白猫不聪明。”
奶奶列举小母猫的种种不好,发现到自己家里的两只全是母的,拎起来又放下,开始懊悔自己把废品卖了个干净——一转念想起,还留了点杂物,翻找出个小奶瓶,奶嘴快要比猫嘴大,奶奶有本事,在奶嘴上接了一截输液管,是从前在里面穿红线给昝文溪戴在手上的。
昝文溪看着奶奶动手,担忧地说:“李娥说,活不了。”
“不一定,不救一救怎么知道?”奶奶说着,用粗糙的手指头尖勾了勾小猫的尾巴,掀起来看,面色凝重,“让人摔过,这只活不了了。”
“哪个——”她探头去看,小猫屁股已经松了,漏出血水和半截肠子。
“可它最精神……是不是我抱回来把人家那条烂裤子扔了,颠坏了。”昝文溪往自己身上找理由,不肯相信这只带黑墨镜的小家伙居然要先死一步?
前几分钟还机灵着叫呢,还喝了奶,现在就不动了,奶奶用了块布头裹起来,让她扔远点,别让谁家狗抓住吃了。
这只是最健康的,那么那只精神一点儿也不好的白色的,是不是也没救了?
她不肯随便把猫扔掉,四下想想,又只有水库附近有荒地,方便她刨个坑,呆坐着悼念它,又恨自己,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恨自己,要是就像李娥说的那样放弃,是不是也就不伤心,还能心存幻想,想象它被人抱回家里长大了?
萍水相逢的一只猫,昝文溪为它默哀了半个小时,泥土把硬邦邦的小尸体裹进去,九根手指头捧起土,拍严实,给它上好棺材盖。
难道是过期奶不好?回去她去小卖部买了一袋没过期的牛奶,在胸口捂热了也没有奶奶的炕头热,另一只小猫像是也马上就要死了,四只爪子一动也不动,只有胸脯起起落落。
奶奶说它是睡着了,能不能活就看今天晚上,说着就自己去洗漱睡下,给小猫盖上了一角衣服,打起鼾来。
昝文溪睡不着,感受到了心事的重量比被子更沉,自打变得聪明,总是多心的,惶惶的,眼皮合不上,小猫在眼前闪过一个影子。
犹豫再三,还是想去找李娥。
“小猫死了一个。”她透过门缝跟李娥说话,李娥在里面开锁,昝文溪连连摆手示意自己不进去,但锁很快就打开了,她被推进去,门在后头锁上,夜色落进李娥的院子是寂静的。
英俊的狼狗甜甜枕着前爪擡着眼看主人领着要哭不能哭的邻居进家里,家门闩上了。
昝文溪重复说:“是我不好,小猫死了。”
“怎么能和你有关系?”李娥把她带进家里之后就开始顺手收拾肉眼可见的一些杂物,脱下来的衣服,拆开的快递盒,李娥蹲下站起,手上总有事情忙碌,昝文溪靠着炕沿站着:“你劝我不要抱回家,我抱回家,它死在我家里头……我感觉是我的责任,虽然知道它是活不了,但看着它死掉,就觉得是因为我似的。”
“万一能活呢?是不是还有一只?”
“我不敢回家,我怕它半夜死了。”昝文溪自觉是个猫的克星,又怕看见猫的死,从孟婆口中听见李娥的死,和亲眼看见猫的死是不同的,她从猫身上看见李娥,好像李娥在她手心里变僵硬,血流出来。
她以前不知道自己是个心思敏感的人,从猫移情到李娥身上之后反应过来了,这是个矫情的秘密,不会对李娥说。
“那就在我这儿睡一觉。早上我跟你奶奶说,不会叫她担心。我先去看看猫,要是还好,你就回家。”李娥给出建议,昝文溪犹豫着点头。
因为怕看见猫死而留宿李娥家,昝文溪怕李娥觉得自己太没用,可从头到尾李娥只是匆匆收拾东西,从头到尾没正眼看过她,把本来就整洁的屋子收拾得更加整洁,台面上东西都很少,垃圾桶也没有难闻的气味,只有从厨房传来的鱼腥气,李娥说是要早起做酸菜鱼。
昝文溪好好地洗了洗手,把指甲缝里的泥土都泡干净,手脚都洗过,脱掉脏了的外衣扔在地上,穿着背心和短裤钻进李娥抱进来的被子里,被子冷得她缩了下脚。
李娥蹲在炕上,把手伸进她被子里,捉到褥子边缘,往身边一扯——
昝文溪好像一团面团,在褥子做成的砧板上摇摇晃晃地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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