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孤臣陆贽(1/2)
建中四年的深秋,长安城笼罩在一片肃杀之气中。泾原兵变的叛军已攻入丹凤门,大明宫内乱作一团。二十八岁的翰林学士陆贽抱着一摞奏章,在长廊上疾步而行,青白色的官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陆学士!\"一名内侍慌张地拦住他,\"陛下已准备移驾奉天,您快些收拾行装吧!\"
陆贽眉头紧锁,清瘦的面庞上沁出细汗:\"劳烦告知陛下,臣需先将这些奏章整理妥当。\"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远处传来喊杀声,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陆贽却恍若未闻,伏在案前奋笔疾书。当他终于抱着几卷文书赶到宫门时,德宗的车驾已经准备启程。
\"陆爱卿,\"车帘掀起,露出德宗憔悴的脸,\"朕还以为你不来了。\"
陆贽深深一揖:\"臣岂敢不来?只是这些奏章关乎国事,不敢轻弃。\"他递上一卷墨迹未干的纸,\"这是臣刚拟的《奉天改元大赦制》,请陛下过目。\"
德宗匆匆浏览,眼中渐渐有了神采:\"好!好!赦免诸道拖欠赋税,犒赏勤王将士...爱卿深知朕心!\"
马蹄声碎,车驾在夜色中向奉天疾驰。陆贽骑在马上回望长安,熊熊烈火中,他仿佛看到了十年前初入长安时的自己——那个十八岁中进士的江南才子,满怀抱负地踏入这座天下中枢。
\"陆学士的策论,当为第一。\"当年主考官的声音犹在耳边。然而寒门出身的他,即便文采斐然,也只能从华州郑县尉做起。直到三年前,宰相郑馀庆读到他的《均节赋税疏》,惊叹\"此王佐才也\",才将他推荐入翰林院。
寒风刺骨,陆贽裹紧了单薄的官袍。身旁的同僚瑟瑟发抖:\"此番出逃,不知何时能回长安...\"
\"只要陛下在,大唐就在。\"陆贽的声音坚定如铁,\"叛军虽盛,终不得人心。\"
奉天城中条件艰苦,德宗暂居在一座旧衙门内。陆贽每日伏案至深夜,起草一道道诏书。
他的文笔既有儒者的风骨,又切中时弊,所拟诏令传至各镇,竟使不少观望的节度使纷纷派兵勤王。
这日深夜,德宗突然召见。陆贽踏入临时书房,发现皇帝正对着一封密信发抖。
\"爱卿...\"德宗将信递给他,\"李怀光也反了。\"
陆贽心头一震。李怀光是朔方节度使,手中握有精锐边军,他的背叛意味着奉天城危在旦夕。
烛火摇曳,映照着陆贽棱角分明的侧脸。他沉思片刻,突然跪下:\"陛下,臣请即刻起草诏书,加封李晟为同平章事,总领诸军!\"
德宗犹豫:\"李晟虽忠勇,但资历尚浅...\"
\"正因如此,叛军必不防备!\"陆贽目光灼灼,\"李晟用兵如神,当此危局,唯有出其不意!\"
德宗终于点头。陆贽当即挥毫,一篇《授李晟凤翔陇右节度使制》一气呵成。诏书送出后,他又接连起草了《慰问将士诏》《谕河北诸镇诏》,字字如刀,直指人心。
一个月后,李晟果然大破叛军,奉天之围遂解。德宗拉着陆贽的手感叹:\"非卿之谋,朕几危矣!\"
兴元元年,德宗还京,陆贽被擢升为谏议大夫。每日上朝,他挺拔的身影总是立于文官前列,所奏之事皆切中时弊。
\"陛下,\"这日朝会上,陆贽手持玉笏出列,\"如今天下户口减半,而赋税倍增。臣请行'两税法',量入为出,均节赋税。\"
朝堂上一片哗然。户部侍郎裴延龄立刻反对:\"陆大夫此言差矣!朝廷用度浩繁,若减赋税,军费何出?\"
陆贽不卑不亢:\"裴侍郎可知,关中有老妇为纳赋税,竟卖孙鬻女?\"他从袖中取出一卷布帛,\"这是臣在奉天途中,百姓所递血书!\"
德宗动容,接过血书细看。最终,陆贽的《均节赋税疏》获准试行。然而他没想到,这道奏疏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为他埋下了祸根。
贞元七年,四十一岁的陆贽终于拜相。入主政事堂的第一天,他在案几上刻下\"苟利国家,不求富贵\"八字以自勉。
\"陆相,\"老仆担忧地劝道,\"窦参大人送来贺礼,您为何退回?\"
陆贽头也不抬:\"窦参结党营私,其礼岂可受?\"他展开一份奏章,\"你看,这是弹劾他贪墨河朔军饷的状子。\"
老仆欲言又止。谁不知道窦参不仅身居相位,更与宦官首领霍仙鸣交好?但陆贽浑然不惧,次日便将弹章呈上。
德宗阅后却面露难色:\"窦参乃老臣,此事...容后再议。\"
陆贽心中暗叹。这些年来,他明显感到德宗变了——那个在奉天虚心纳谏的皇帝,如今越来越宠信宦官,猜忌大臣。
果然,没过多久,一场针对陆贽的政治风暴悄然酝酿。窦参联合裴延龄等人,不断在德宗面前进谗言。
\"陛下,\"一次私宴上,窦参故作神秘,\"陆贽常与李晟密会,恐有异图啊。\"
德宗将信将疑:\"陆卿素来忠心...\"
\"可他掌权多年,门生故吏遍天下。\"裴延龄添油加醋,\"近日又频频联络藩镇,其心难测...\"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