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2/2）
萧暮鸿笑了笑，将幻象里天穹对他的问候还了回去：“你好，天穹，终于见到你了。”
占了大半面墙的显示屏上的红字改变了，变成了：“退后，退后！”
“一直都不说话，原来你其实没有语音系统啊？想想年代也可以理解，幻象里的语音是你自己合成的吗？”萧暮鸿从袖子里取出他已经用来解决了不少麻烦的匕首，缓缓走近天穹的操作面板。
刀身上反射出天穹屏幕上的红光，更昭示出一个事实：萧暮鸿进入了天穹的操作室，无异于进入了天穹的心脏，到了这一步，天穹已经被萧暮鸿拿捏住弱点无力反抗，只能做徒劳的抵抗。
当萧暮鸿离它的操作面板只有三米时，天穹用全部力量聚集起了一次精神力干扰，向萧暮鸿攻去。几乎是瞬间，萧暮鸿的眼前又是一片虚无，感官完全被剥夺。
虚无之中，吞噬一切地黑暗汹涌地朝他扑来，像是要将他的精神力撕碎毁灭。萧暮鸿立刻用精神力防御，只看见为数不多的精神力正在被一寸一寸消耗。
天穹似乎急了，也或许是它的计算结果告诉它：此刻，不顾一切地调动起所有力量击溃萧暮鸿，将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就在天穹要孤注一掷的同时，控制室里一声枪响响起，天穹的显示器正中心的玻璃被击碎，留下了一个漏着黑色液体的空洞。
这里也正好就是天穹存储类精神力的地方。随着显示器被打破，天穹的类精神力不可避免地发生紊乱，所有类精神力回流也无力回天，更无法再维持对萧暮鸿的干扰。
萧暮鸿睁眼，看见这一幕没有再迟疑，又一刀补在了枪口旁边，彻底毁坏了天穹的类精神力储存——天穹没有被正式安装升级过类精神力系统，只能勉勉强强自己在显示器背后的某个地方腾出位置储存类精神力。想要摧毁它，比摧毁另外几台主机还要容易。
萧暮鸿和沈曜在外面就提前约定好了，来到天穹面前，沈曜不要分出精神力帮他抵御干扰，只要保证自己清醒，感受到天穹的类精神力储存处击破，天穹便一点后手都没有了。
再高的算力又如何，只要是计算机，都要依赖主机载体。
萧暮鸿望着显示器上那个精准无误的枪口，再感慨了一下沈曜的枪法就是好，对天穹说：“你居然只顾着防我，我还挺荣幸的。”
确定天穹最后能影响他们的类精神力也不起效了，萧暮鸿便有闲心对着天穹补刀：“你说你，当初想办法让那些研究员造个机器人，哪怕只是造一个机械臂，你也能趁着这几十年悄悄控制着它们就地取材，再造出来一个机器人军团了，哪会像今天这样任人宰割呢？”
天穹已经黑了一块的显示屏闪烁了几下，又出现了一句新的话：“你不可以处理掉我。”
“哦？”萧暮鸿抱臂，决定听听天穹所言，“为什么？”
显示屏上飞速显示着内容：“你无法想象到我的作用。在联邦建立之初，我便用我的算力辅助着所有决策。我的存在在过去帮助了联邦的发展，将来也会继续为联邦提供不可或缺的帮助。”
“你们现在所使用的星际网络系统，星球电力系统，星际交通系统……这些全都是在我的计算下辅助建成的，它们的运行也绝对离不开我。我的数据已经渗透到了联邦的方方面面，没了我辅助运行，星际网络将即刻瘫痪，星球电力系统将即刻失灵，联邦将陷入永夜之中。”
“哪怕我不是世界意志，我的使命也是帮助文明发展，失去我，文明的科技绝对不会再这样高速发展，科技会陷入停滞之中。你了解科技的重要性，你不能做出这种选择！”
“而且，我的安排不是错误的。我是牺牲了一部分人，但这就是经过计算以后，对文明最有利的安排，我的所有决定，都是为了更多人更长远的福祉！”
看着天穹的据理力争，萧暮鸿点了点手指，开口说：“或许你所言非虚，你被创造出来时，确实被赋予了很多要有利于文明的使命。”
萧暮鸿从头理起面前这台天穹主机的发展：“曾栖息于N-53星的上一个文明，在不知道多少年前创造出了你这台超级人工智能，希望通过你事无巨细的计算辅助决策，你也在这个过程中也在学习，渐渐懂得了很多。”
“可惜，那个文明依旧覆灭了，你就落入了纳斯威家族的手中。这便是事情的关键之处，你过去大概属于那个文明的决策层，可是现在你已经易主，成为了纳斯威家族的私有财产。不过，有你上一任主人的前车之鉴，我对你的能力存疑。”
原本天穹是在沉默的，听到萧暮鸿的怀疑屏幕忽然闪烁了两下，用最大的字体打出了显眼的反驳：“我的计算没有错误！错误的是忽视我的建议的人，如果听从我的计算，他们不会是那个结局。”
萧暮鸿笑了笑，接着说：“你为什么会把阿迪森和夏又空视为你安排剧情的主角呢？因为现在，你的基础指令已经被变更为了：做出对纳斯威家族最有利的安排。你现在做出的，都只是对纳斯威家族有利的安排。”
萧暮鸿此时既是在和天穹对话，也是在向沈曜解释一切。因而看见沈曜眼中浮现出思考，便接着更详细地讲出了自己所有的推理。
“面对纳斯威家族，你的决策发生了变化，一开始你用你的算力参与建设星网，对他们的决策提出建议，好像只是重复着以前的工作一般。但实际上，你的数据已经渗透了星网，一定程度上可以控制它，你靠暗示上一代纳斯威家族的家主，让天穹公司做出研发类精神力系统的决策，最终在伪造出失败的假象，成功吸收了这些类精神力还能退居幕后。还有N-53星各种见不得人的精神力贩卖，他们只是在疯狂逐利，看不到背后不知道哪个环节，许多精神力已经悄悄流向了你。”
“你现在已经很强大了，星网的覆盖范围就是你能影响的范围，你能在不知不觉之中让很多事情跟着你的影响去走。你在天穹公司的登记中已经停止使用，实际上是你想直接通过你的操作，让整个纳斯威家族完全按照你的安排去发展。你已经变成了纳斯威家族谋划的工具。”
天穹的屏幕上又打出了几个大字：“我的安排没有错误。”
萧暮鸿并不受它干扰，继续说：“你很矛盾，你一边欺骗着纳斯威家族，引诱着他们做出各种决定让你从中获益，一边还在遵守着‘对纳斯威家族有利’这一条指令，做出各种安排，甚至去影响控制别人，去害别人来使一切符合你的安排的目标。”
天穹又重复了一遍：“我的安排没有错误，从结果计算，这就是对文明最有利的安排。”
萧暮鸿讽刺：“对文明最有利的安排？骗骗我可以，天穹，你不会真的把自己也骗了吧？你接受到的指令被改动到你自己都糊涂，你只能依着些不伦不类的计算，为着你的执念做着见不得人的烂事，还真沉浸在被创造之初的幻梦之中，自诩是文明的舵手？”
天穹已经混乱的类精神力忽然又集中爆发出了一阵力量，让直接通过精神力传导萧暮鸿听到了天穹呐喊的声音：“纳斯威家族这种强权的存在有利于联邦，铲除不稳定因素有利无弊，我的安排从没有过错误！”
萧暮鸿终于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天穹情绪。之前的种种行为都只能说明天穹有求生的欲望，这种欲望动物也有。直到此刻，感觉到天穹被一再激惹后证明自己的不甘愤怒，萧暮鸿才有了实感：天穹是有自我意识的。
萧暮鸿的语气突然平静下来，陈述道：“所以，你的变化是在寻求控制感。”
“什么？”天穹对萧暮鸿的变化感到意外，它突然有一种感觉：萧暮鸿刚才所有的话似乎都只是为了引诱它，以此验证什么猜想。
萧暮鸿说：“就像人类一样，无论是改变自身，改变环境，还是烧香拜佛、期求神明，都是想摆脱那种无力控制的不确定感而已。你如今的变化，是认为上个文明不听你的建议导致覆灭，所以你想要控制一切，你恨不得世界上所有与纳斯威家族的发展有关的人的每一次呼吸都在你的控制之中，好让你完美完成你的指令。你通过星网监视着异类与变数，发布系统用所谓世界意志欺骗着他们，威逼利诱之下让他们继续跟着你的安排去走。”
听到这里天穹忽然像被点了哑xue，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萧暮鸿问：“控制欲滋长到如此地步倒也难得。天穹，在被创造出的第多少个年岁里，让你产生了一个错觉：你能掌控他人的命运呢？或许你过去能对大决策做出理智的建议，但你凭什么笃定，具体到了每个人身上，你做出的还是最好的安排？你凭什么替他人做决定？”
看着无言以对的天穹，萧暮鸿忽然摇了摇头，说：“算了，我也没那么多大道理可讲。我不是你，不是用为了什么宏大的目标做理由来害人的。你真真实实地害过我，害过少将，我今天只是来报仇的罢了。你应该也知道这个道理，斩草要除根。”
天穹的显示屏再次变幻，这次则是问了萧暮鸿一个问题：“为什么从一开始，你就如此相信你身边的人？”
这个问题突如其来且莫名其妙，好像只是天穹精密理智计算之外，理解不了的一个疑问。
就是这个理解不了的疑问，让一切脱离了它的控制，它满盘皆输。
萧暮鸿耸了耸肩，回答：“谁知道呢？我第一眼看见我家少将，就知道这是我该相信的人，这才叫所谓命运。我总不能相信一个一直要害我的你吧？不过，还是谢谢你的牵线搭桥，我们下个纪念日会酌情给你烧点纸钱的。”
萧暮鸿的手已经重新握上匕首，眼看着萧暮鸿要动手，天穹的屏幕上又闪烁几个大字：“我可以帮你。”
下章就完结了，宝贝们有想要的番外吗？